镇北王府的夜总是孤冷漫长。
林稚月披着外裳,掩藏在大袖下的手臂上,陈刀新伤层层叠叠。
“公主,有劳了。”
宫里的太监端起满满一碗浓稠的血,放在特制的漆盒里缓缓离开。
太医跪在地上替她包扎好伤口后,看着她把那碗浓稠腥黏的汤药喝下。
“公主,陛下口谕,请您务必每日按时服药。”
林稚月看着满桌珍贵的补血药材,不禁干呕。
这么多年,这些药她吃的比饭还多。
看着镜中苍白消瘦的面颊,林稚月觉得自己几乎要忘了她是一个现代人。
自从她胎穿到这里,成为炮灰女配,只有一个任务——攻略男主顾景谌。
可多年过去,毫无进展。
片刻,门外传来下人的通报声。
“王妃,王爷来了。”
林稚月缓缓站起身,一阵眩晕感袭来。
她脚步踉跄,吓得贴身丫鬟如意连忙搀扶。
林稚月强撑着走到门口,就看到顾景谌一身玄金蟒袍踏进来。
男人挺拔的身姿如松如柏,俊朗的脸上是历经沙场才有的冷峻。
“不知王爷这么晚来有何贵干。”
林稚月扶着丫鬟的手勉强站直了身子,语气不卑不亢。
顾景谌皱起眉。他最厌恶林稚月这副循规蹈矩的模样。
“心白旧伤复发,借你的麒麟血一用。”
林稚月心口微微一涩。
江心白,丞相府嫡女,也是这本书原定女主,最后跟顾景谌成婚生子。
她嘴里还在逞强:“本宫贵为公主,我的血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都能用的。”
顾景谌冷眉一凝:“那你想如何?”
林稚月眼眸低垂:“我要王爷今夜宿在梅苑。”
顾景谌闻言,眼底露出冷意:“你我之间并无情谊,公主何必自甘下 贱。”
自甘下 贱?
林稚月听着这几个字眼,只觉胸口被剑凌迟。
她笑得涩然:“本宫乐意。”
“只要你救心白,其他随你。”
顾景谌冷怒说完,拂袖离开。
林稚月苦涩一笑,带着如意跟了上去。
江丞相府。
穿过曲折的回廊,林稚月看见了一方小院。
院内江心白躺在屋内,双目紧闭面色青紫。
郎中正欲掀起林稚月的衣袖取血,她却往后一缩。
她不愿让顾景谌看见满臂伤口,随口胡诌:“本宫的手腕可是要佩玉镯的,不能留疤。”
顾景谌蹙眉,对林稚月做作的模样,只感厌烦。
郎中左右为难:“公主,这……”
林稚月夺过郎中的手里的利刃,狠下心在手心一划。
登时,殷红的血如雪花般溅落在碗里。
在旁的如意神色担忧:“公主……”
林稚月强撑着冲她摇摇头:“我没事。”
片刻放完血,林稚月看着顾景谌亲手将血喂给江心白。
他眉眼间的温柔,她此生都无法拥有。
眼眶隐隐酸涩,林稚月借口离开:“本宫身体不适,先回梅苑等王爷。”
顾景谌脸色一沉:“公主放心,臣言出必行。”
林稚月脚步虚浮的在如意的搀扶下走出丞相府,上了回府的马车。
回到梅苑。
满园白雪配上嫣红的寒梅,好看的移不开眼。
林稚月站在梅花树下,恍惚想起见顾景谌的第一面。
那年宫中大雪,正值宫宴。
她在宫殿烧的天昏地暗,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去撒欢儿了,没人管她。
就在她烧得神志不清时,是顾景谌出现,用手帕裹着雪给她降温。
明知爱上攻略对象是死路一条。
可林稚月还是义无反顾,将自己献祭给了这个时代。
她赌上所有,只为跟顾景谌有个不一样的结局……
第二章
寒风呼啸,冷的刺骨。
许是在外站的太久,林稚月身体摇摇欲坠。
如意慌忙扶起林稚月,神色担忧:“公主,你没事吧?我进宫去找宋太医来替您瞧瞧。”
林稚月轻轻摇头:“不用,别惊动了王爷。”
如意心疼的看着她:“公主,您这又是何苦呢?”
她陪在林稚月身边长大,外界人都以为林稚月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,各种奇珍异草赏赐不断。
只有她知道,公主从来不过只是皇帝的药炉,若非身怀麒麟血,恐怕早被扔在冷宫里自生自灭了。
林稚月声音空洞:“回府吧。”
如意含泪点头:“好。”
很快,林稚月乘坐的马车被初春凌冽的寒风淹没,消失在街道尽头。
镇北王府。
梅苑。
“风寒雪冷,去给王爷熬一盏热参汤吧。”
林稚月对如意吩咐道。
如意一走,整个屋子便只剩她自己。
她坐在铜镜前,看着镜子里满头珠翠的苍白女子,一时有些恍惚。
不知从何时起,自己好像已经完全被这个时代同化。
她本以为自己会不一样,可那些刚穿越来时的雄心壮志都被磋磨干净。
就在此时,身后传来推门声。
一阵冷风被来者带进屋子。
林稚月以为是如意的参汤熬好了,便头也没回:“参汤就放在桌上吧。”
但身后传来的却是顾景谌冷冽的嗓音。
“你处心积虑让我回来,究竟是为了何事?”
林稚月微微一顿,起身走近顾景谌:“你我是夫妻,同床共枕乃是遵循祖宗礼法。”
她不自觉又提起那些古板的礼训。
顾景谌愈发厌恶:“公主是公主,臣是臣,本应泾渭分明。”
听到这话,林稚月心被揉成一团,疼的说不出话来。
相伴十五年,成婚七年。
顾景谌只唤她一声声公主,却从未把她当过妻子。
恍惚间,她想起宋太医调侃自己的那句:“如此生疏,谈何夫妻?”
林稚月强压心间翻涌的涩意,垂下眉眼:“时辰不早了,我伺候王爷歇息吧。”
说着,她伸手想替顾景谌更衣。
顾景谌轻轻一闪,让她的手落了空。
“不劳烦公主,臣自己来。”
他疏离的态度,像刺骨寒风席卷林稚月全身。
顾景谌不顾林稚月苍白的脸色,自顾自解下外衫,从橱柜里抱来一床锦被铺在地上,和衣躺下。
林稚月看着他的举动,一股苦涩漫上心头。
成婚那夜,他也是这般,宁愿在书房将就也不跟她同房。
林稚月熄了灯,躺上冷冰冰的床。
夜冷寂无声,唯有顾景谌绵长的呼吸声相伴。
不知怎的,这夜她竟感到久违的心安。
就这样,她听着顾景谌的呼吸声,睁眼直到天亮。
顾景谌刚一起身,林稚月便也跟着坐起。
他坐上马车去上早朝,林稚月便在门口相送。
直到晌午。
本该下朝归来的顾景谌迟迟未归。
林稚月心有不安,唤来如意:“如意,你去外面看看,王爷为何还不回来?”
如意乖巧应下:“是,公主。”
正当如意准备外出时,皇帝身边的管事太监夏公公来了。
“奴才拜见公主。”夏公公说着,又直起身子,“传陛下口谕,召公主入宫面圣。”
林稚月眉心一跳:“父皇找我何事?”
“老奴也不清楚,公主去了就知道了。”
夏公公一点儿风声也不肯透露。
林稚月收紧手:“那劳烦公公带路。”
坐上进宫的马车,林稚月望着窗外疾驰的风景,心中愈发的忐忑。
御书房内。
林稚月刚走进去,便看见一身绛红官袍的顾景谌身长玉立。
他的容色刀刻般锋利,拒人千里。
林稚月片刻失神,而这时,坐在主位的老皇帝发话了——
“稚月,镇北王意欲纳江心白为侧妃,你可有异议?”
第三章
林稚月闻言猛地抬起头,看向主位的皇帝。
她身形摇摇欲坠,可嘴里说的却是:“儿臣不愿!”
顾景谌长眉一凝,墨色的瞳子紧盯着她。
“陛下,公主与臣成亲七载,一直无所出,难道要让我偌大的镇北王府后继无人吗?”
此话一出,御书房内一片死寂。
林稚月浑身一颤,不可置信的看向顾景谌。
成亲七载,一直无所出。
是她不愿吗?
不,是顾景谌根本不碰她。
老皇帝眯起眼,半晌缓缓点头:“镇北王此话说的在理,就按镇北王说的办吧。”
顾景谌得到想要的结果后,转身告退,连一丝眼神也吝啬分给林稚月。
林稚月紧攥着衣袖,正欲告退。
忽然老皇帝开口:“来,稚月先留下,陪朕聊聊。”
这副人前伪装的父慈子孝令她一阵反感。
果然,屏退众人后,老皇帝迅速褪去了他那副慈祥和蔼的伪装。
他端起茶盏直直砸在林稚月面前:“废物!嫁给顾景谌七年,一点儿他谋反的证据都没找到,朕要你何用!”
老皇帝嘶哑的怒骂声在御书房回响,让人寒颤。
林稚月低着头站在原地,没有接话。
“没找到谋反的证据也就罢了,你连他的心都拴不住!蠢材!”
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声。
林稚月低声回道:“是儿臣无用……”
她话音未落,便被皇帝打断:“朕给你一个月,要么怀上顾景谌的孩子,要么找到他谋反的把柄!”
后面的话皇帝没有再说。
但林稚月清楚,若这两件事都办不到,她必死无疑。
皇帝冷冷挥了挥手让她离开。
林稚月缓步退出御书房,心脏宛如被浸在苦水里。
她突然有点可怜自己。
从小长大的深宫不是她的家。
镇北王府也不是她的归处。
偌大的王朝,却没有一处能容下她。
不消片刻,雨便淅淅沥沥落下。
林稚月恍然未觉般走在雨里。
来时停靠马车的地方空空如也,喂马的小太监说镇北王先行回府了。
她孤零零的走在长长的宫道上,雨幕湮没了前路。
初春的雨太冷,打在身上像细密的银针扎进皮肤。
林稚月抱着自己的胳膊,狼狈不堪的往前。
因为气血双亏,她眼前阵阵发黑,总是走上两步就要扶着宫墙停下来歇一歇。
就在此时,一把伞忽然倾了上来。
林稚月努力睁开被雨糊住的眼,一道如玉般的身影出现在眼前。
“宋太医?”
看清男子清隽温润的相貌后,林稚月有些惊讶。
“是下臣。公主为何冒雨前行,镇北王和镇北王府的下人呢?”
宋凌丞轻轻蹙着眉,满脸担忧。
林稚月苦涩的笑了笑:“王爷先行回府了。”
宋凌丞的眉心陷得更深了,柔声道:“臣正好要出宫,公主若不嫌弃,不如让下臣送公主一程。”
林稚月笑得真诚:“有劳宋太医。”
马车疾驰,带起路上的泥水。
林稚月无神的看着窗外,浑身冷的刺骨。
不久后,马车抵达镇北王府。
林稚月刚下马车,就看见好些小厮抬着粗壮的梅树树干往外走,满地散落着开的正盛的梅花。
一股不安攀上心头。
顾不上别的,她提起裙子便往自己的院子跑去。
她的院子里的梅花都是移栽了母妃死前留给她的百年梅树,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念想了。
林稚月踏进院落,梅花残枝堆在檐下。
满地的落梅,红的像一滴一滴的血。
就在此时,顾景谌毫不留情把火把扔进花枝中。
林稚月失声尖叫:“不要!”
可下一瞬,梅枝便劈里啪啦燃起,霎时比满地红梅还要艳烈……
第四章
林稚月脸色煞白,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。
她颓然瘫倒在地,无神的眼瞳映着熊熊烈火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
顾景谌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上的灰,往梅苑外走:“心白对花粉过敏。”
她红着眼,死死拽住顾景谌的衣摆:“你明明知道这是我母妃留给我唯一的遗物,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!”
瞥了一眼情绪濒临崩溃的林稚月,顾景谌冷冷把衣摆拽回:
“几株梅花而已,比不上心白的身子重要。”
心白,心白,又是江心白。
林稚月气急攻心,胸口涌上一股猩甜。
只听“噗——”得一声,她口中涌出一股湿热,鲜红的血染红了身上的白裙。
顷刻,林稚月眼前一黑,栽倒倒地。
再醒来时,已是三日后。
林稚月看着头顶陌生的床帘,自己分明身处一个陌生的屋子。
如意的哭声从榻边传来:“太好了,公主你终于醒了!”
“这是哪儿?”
林稚月的声音干涩沙哑。
“公主,江心白还没进门就欺人太甚!她看中了梅苑,王爷便逼着我们搬到了孤雁阁。”
随着如意的哭诉声,林稚月艰难的往窗外看去。
孤雁阁处处断壁残垣,一片荒芜,谁知道王府竟还有这样破败的地方。
就在这时,屋外传来敲锣声。
林稚月强撑起身体,神色憔悴:“如意,扶我起来,我想出去看看。”
如意有些不忍:“公主,屋外风大,你身子弱我们还是别出去了吧。”
林稚月固执地摇头:“扶我起来吧。”
如意只好取来大氅披在林稚月身上。
主仆二人走出院落,恍惚进入了另一重新天地。
整个王府上下洋溢着喜气,到处都挂着红绸。
这阵仗,竟比当年迎娶自己时更大。
“侧妃竟敢逾制用大红,真是大逆不道!”如意愤愤不平的骂道。
林稚月无言,却被眼前满目的红绸刺痛了双眼。
她扶着如意的手,慢慢走回破败的孤雁阁。
看来用不了多久,这个镇北王府的女主人就不是她了。
几日后。
清晨。
敲锣打鼓的声音将二人吵醒。
林稚月正盛装打扮,以免失了当家主母的礼仪。
却见顾景谌遣了一个小厮来通报:“王爷说王妃身体不适,好好留在孤雁阁养病不得外出。”
林稚月心像被撕裂,疼的久久无法呼吸。
片刻,她点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如意气红了眼:“纳妾哪有当家主母不在场的!我看王爷分明就是欺负人!”
愤愤不平。
林稚月叫住如意:“如意不得妄言!王爷喜欢江心白,那也是她的福气。”
原定江心白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。
顾景谌喜欢她,也无可厚非。
心里虽然这么想,但林稚月的难受却不减半分。
二人一直在孤雁阁枯坐,耳边远远的全是敲锣打鼓的乐声。
那欢快的声音与这破败的院落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天幕染上深蓝,如意不满的抱怨:“这么今天一整天厨房都没送饭来,我去看看。”
她跑到厨房,却见厨房里热火朝天都在准备着婚宴的菜品。
“你们是不是忙糊涂了!府里的王妃还病着,怎么一天都不见送饭。”
那些踩低捧高的下人不屑:“前面的宾客都供不应求,你们孤雁阁忍忍吧。”
如意一怒之下,掀翻了一整桌的菜肴:“你们这群吃里爬外的东西,王妃难道平时对你们不够好吗?”
混乱之中,如意被押送到了梅苑。
江心白不耐的听完下人的转述:“你是林稚月的丫鬟?”
“公主的名讳也是你配喊的?”
被押在地上的如意仍旧不服气。
江心白把弄着手里的金步瑶,红唇一勾:“既然王妃管教不严,那就由本妃代管,把这贱婢拖下去仗责一百!”
第五章
孤雁阁。
林稚月听说如意在梅苑受罚,急匆匆便赶了过来。
她一进门,便看见如意趴在板凳上,浑身被打的血肉模糊。
“住手!”
她一声厉喝,那些行刑的小厮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江心白。
见江心白没发话,他们手中挥舞的棍棒便一刻不停。
“给本宫住手!”
林稚月双目圆睁,气的面颊泛红。
“自己的丫鬟管教不严,就别怪我替姐姐管教了。”
江心白缓步走到林稚月跟前,眼里满是挑衅。
林稚月冷冷看着耀武扬威的江心白:“本宫的丫鬟本宫自自己会管教,还轮不到你插手。”
江心白笑的花枝乱颤:“不巧,王爷把管事权交给我了,后宅之事全归我管。”
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脸,林稚月抬起手,狠狠扇了江心白一巴掌。
“啪”一记脆响,在场所有人怔住。
江心白捂着脸,更是不敢置信:“你敢打我?”
林稚月冷冷睨着她:“打你又如何,莫非江小姐还想打本宫?”
之前,她从不会搬出公主身份压人。
但这次,江心白欺人太甚。
林稚月不管面目扭曲的江心白,径直吃力的搀扶起如意。
二人踉踉跄跄回到孤雁阁。
看着如意血肉模糊的双腿,林稚月不由鼻酸。
她找来府中医师,医师却一脸为难:“公主,没有侧妃的命令,我实在不敢为如意姑娘诊治。”
林稚月看着医师,不由怒道:“你眼里难道只认侧妃,不认本宫吗?”
医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:“公主,您就别为难我了,我一介小小医师,实在不敢逾越。”
看着医师卑微的模样,林稚月攥紧手指:“你退下吧!”
看了一眼榻上昏迷的如意,林稚月忽然想起宋太医。
她只身进宫,把宋凌臣请到了孤雁阁。
宋凌臣看到如意血肉模糊的双腿,都不由皱眉:“竟然下此毒手。”
他先替如意处理好伤口,后又交给林稚月一张药方:“公主按这个方子替如意姑娘抓药,切记半月内不可走动。”
林稚月心怀感激的道谢:“多谢宋太医。”
宋太医看着身形清瘦的林稚月,叮嘱道:“公主千金之躯,也要多注意休息。”
林稚月涩然一笑,刚要接话,却突然听到院门被人大力推开。
她循声望去,就看到顾景谌怒气冲冲走来。
林稚月一看便知,他是来兴师问罪的。
果不其然,顾景谌开口第一句便是:“公主心胸为何如此狭隘?竟当下人的面欺辱心白?”
林稚月心中弥漫着苦涩。
“江心白对如意动用私刑,如意与我相伴数十年,我与她情同姐妹。”她不由辩解道。
顾景谌冷笑:“一个婢女而已,死了就死了,比不上心白的千分之一。”
听着他对江心白的袒护,林稚月心仿佛被刀捅了无数窟窿,密密麻麻的疼。
她眼角微红的凝着他,哑声问:“在王爷眼里,江心白当真就这么好?”
提及江心白,顾景谌眉间的冷意肉眼可见的淡了。
他不屑的冷哼:“你这样古板迂腐的内宅女子,哪里比得上心白那般能与我纵马塞外的真性情女子。”
林稚月闻言,心里最后一丝期待灰色湮灭。
她失望的从顾景谌身上收起视线,一字一顿:“既如此,那我们便和离吧。”
第六章
林稚月此话一出,宋凌臣惊的脸上失色。
“公主三思!”
顾景谌的脸色一下变得更加难看。
他从没想过逆来顺受的林稚月,竟然会反抗。
他剑眉紧锁,直直看着林稚月:“公主可想好了?当真要与本王和离?”
林稚月眼睫轻颤,嘴里止不住的发苦:“我想问王爷,你我成亲七载,王爷对我可曾有过半分喜欢?”
七年,就算的块冰川也该焐化了。
可下一刻,顾景谌毫不避讳的看着她凄楚的眼:“这七年,没有我的喜欢,你不也过的很好。”
林稚月心狠狠一颤,如石头般沉下去。
她慢慢低垂下眼眸,一字一句:“妾嫁入镇北王府,七年无子,已是失德。今自请下堂,求王爷成全。”
她说着,缓缓下拜。
看着林稚月低眉垂眼的模样,顾景谌眼里涌上一股怒火。
“够了!”他呵斥一声,“王妃林稚月扰乱后宅,禁足孤雁阁!”
说罢,他拂袖而去。
此时,一阵寒风袭来。
林稚月单薄的身体被吹的摇摇欲坠。
她抱歉的冲宋凌臣勾起一抹苦涩的笑:“让宋太医见笑了,时候不早了,宋太医请先回去歇息吧。”
宋凌臣担忧的看着林稚月:“公主,一定要保重身体。”
与此同时,梅苑。
富丽堂皇的屋子内,一阵刺耳的摔打声传来。
“废物!都是废物!你们不是说王爷不喜欢林稚月吗?为什么不和离?!”
江心白尖叫着将桌上华美的瓷器一扫而空。
她身旁跪了一圈瑟瑟发抖的丫鬟。
其中一个丫鬟大着胆子道:“小姐不必担忧,只要王爷的心还在您身上,这镇北王妃早晚是您。”
她说完,江心白狰狞的面孔似乎平静一二。
见状,其他丫鬟也跟着附和:“现在整个镇北王府的管家权都在小姐您手上,您何必把她一个徒有虚名的草包公主放在眼里。”
“对啊,来日方长,她一个病秧子,只要我们把宫里送来的药材全部拦下来,只怕过不了多久她自己就死了。”
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,总算令江心白平静下来。
她坐回软榻,眼中闪着毒蛇样的光芒:“从今天起,不许给林稚月送一滴水米,至于宫里那些药材,直接收入库房!”
几日后。
宫中又悄然来人,借探望的名义去林稚月处取血。
看着源源不断淌出身体的鲜血,林稚月只觉视野越来越模糊,呼吸都困难。
等她再醒过来,耳边只有如意的哭声:“公主,都是奴婢不好……”
林稚月勉强扯出一个惨淡的笑:“是我命该如此……”
她本就是个炮灰女配的命数,怨不得谁。
因为长时间的断水断粮,如今又被放血。
林稚月当晚便发起高烧。
连着三天,直至昏迷。
如意看着危在旦夕的林稚月,心中一横,拖着残败的双腿,几乎是爬到了顾景谌书房外。
夜里冷风阵阵,如意却好像感觉不到一般。
她砰砰的在书房外磕着头:“求王爷救救王妃!”
顾景谌蹙着眉:“外面何人喧哗?”
暗卫答道:“是王妃的婢女。”
“哼,肯定是林稚月又想耍什么把戏。”
顾景谌以为林稚月又是来装苦肉计,直接忽略,专心处理公务。
几个时辰后,那哭天喊的声音仍在,虽然渐趋微弱,却不绝如缕。
顾景谌揉了揉发闷的眉心,站起身开门走出了书房。
却见门外的如意几乎成了一个血人,额上淌下的血和腿上的血将她染了个透。
“你有何事?”
顾景谌走上前去,如意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她死死抓住顾景谌的衣摆,因为长时间的磕头已经神志不清:“求王爷救救我家公主,她高烧多日,滴水未进,危在旦夕……”
顾景谌闻言,神色一凛,立马赶到孤雁阁。
当他推门走进去时,屋内一片漆黑,迎面还伴随浓烈的血腥气。
“林稚月?”
顾景谌试探的唤了一声,可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……
第七章
顾景谌心下一沉,快步走到床前。
他掀起床幔就看到林稚月脸色惨白的闭眼躺在床上,生死不明。
顾景谌厉声走出床榻:“传府医。”
榻上林稚月毫无血色,唯独眉心紧皱,额间布满冷汗。
府医把脉的手微微一颤,生怕惹怒顾景谌
片刻,府医颤颤巍巍收回手,拱手回道:“王爷,王妃这是长期血亏,加之营养不足,才会高烧不退。”
顾景谌蹙起眉:“她日日在镇北王府,怎会荣养?”
在旁的如意扑通跪地,含泪道:“王爷不知,王妃禁足期间,江侧妃就断了我们的衣食,公主连烧三日都无人过问。”
顾景谌听着如意的话,眼底温度冷成冰霜。
他冷冷瞥了眼府医:“此话属实?”
府医脸一白,慌忙跪在地上磕头:“王爷恕罪,府上人人以江小姐唯命是从,我等不敢违背。”
顾景谌闻言,攥紧了拳:“好生照顾公主,若再有差池,你拿命抵。”
府医连连点头:“是,王爷,奴才再也不敢了。”
顾景谌没有理会,转身踏出了院子。
之后的半月,林稚月都在孤雁阁精心养病,身体才终于有了力气,但依旧虚弱。
正当她以为日子能这么平静的过下去时。
皇帝身边的夏公公来了。
林稚月心一紧,上次皇帝给她的一个月期限已经到了,恐怕这次她在劫难逃。
“王爷,圣上宣公主进宫。”
林稚月收紧手,低声咳嗽:“本宫近日身体不好,怕是不能跟公公进宫。”
夏公公笑的像个老狐狸:“陛下吩咐,就算公主薨了,陛下也要看到公主才安心。”
林稚月死死咬紧唇,知道这劫是躲不过了。
她凝声:“那就劳烦夏公公了。”
一路马车颠簸入宫。
御书房。
林稚月本以为皇帝会勃然大怒。
但没想到一进去,她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没有好脸色的皇帝竟然和煦如春风。
“稚月,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,朕准备在宫中为你举办生辰宴,你意下如何?”
林稚月闻言,脸色瞬白。
她作为穿越者对之后的事了如指掌。
皇帝借着她生辰的由头,在宫中安排了重兵埋伏顾景谌。
但顾景谌并没有中计,反而乘这个机会以三十万兵力逼皇帝禅让,登上了皇位。
林稚月心跳如雷:“父皇,国库空虚,儿臣以为不宜铺张,方能安天下黎民。”
皇帝脸色不耐:“朕意已决,当时你务必带顾景谌一同入宫!”
说罢他摆了摆手,示意林稚月退下。
走出御书房的刹那,林稚月被深深的疲惫无力感包围。
即便她知道所有人的结局,却无力改变。
就在此时。镇北王府。
暗卫在顾景谌耳边耳语:“皇帝准备在王妃生辰宴上动手。”
暗卫每说一个字,顾景谌的眼神就暗一分。
“王妃现在何处?”顾景谌沉声问道。
暗卫拱手答道:“王妃一大早就跟跟着夏公公入宫,至今未归。”
听着暗卫的回答,顾景谌狭长的眼眸覆上一层冷意。
林稚月,到底还是站在林氏皇族那边。
……
自从那日回到镇北王府后。
林稚月每天都郁郁寡欢守在孤雁阁,闭门不出。
每当午夜梦醒时,她时常梦见在火海血山中杀红眼,被世人唾骂的顾景谌。
转眼,到了生辰宴。
林稚月孤身进宫赴宴。
殿上皇帝见她顾景谌没来,脸色阴鹜:“顾景谌呢?朕不是嘱咐过你,一定要带他一同赴宴吗?”
林稚月强行定了定心神:“景谌偶感风寒,不能前来,望父皇恕罪。”
她话音刚落,便被立在殿旁的侍卫架住颈脖。
皇帝一张脸恐怖的扭曲:“到底是感了风寒,还是你根本没找过顾景谌?”
虽然早料到府上有皇帝的眼线,但林稚月心还是狠狠一颤。
殿内的气压顿时变得压抑。
就在这时,殿外忽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。
——“镇北王顾景谌到!”
第八章
林稚月心一颤,脸上血色褪尽。
她缓缓转身,赫然看到顾景谌一袭玄衣,身姿挺拔的踏进了殿内。
他朝皇帝拱手,声音清冷如风:“臣有事来迟,望陛下恕罪。”
皇帝大手一挥:“顾卿来了便好,赐座。”
二人坐定,林稚月压低声音,满眼担忧:“王爷不该来的。”
顾景谌面露嘲讽:“这场鸿门宴,不就是你们父女二人为我而设吗?你又何必假惺惺在我面前做戏。”
林稚月心尖一酸,收紧了袖下的手。
原来,他这么厌她。
没等她再说话,皇帝忽然举起酒杯,为林稚月祝酒。
林稚月不得不站起身回礼。
就在此时,她忽然看见大殿角落闪着微光的箭尖。
就在她发现暗箭的一瞬,箭倏然离弦,直直朝顾景谌命害处射来。
千钧一发之际,林稚月下意识侧过身挡在顾景谌身前。
“刺啦——”,箭矢穿过穿透了林稚月单薄的身躯。
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,身体向前栽倒。
顾景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
他接住林稚月,将她打横抱在怀中。
看着林稚月惨白的脸色,顾景谌脸上露出不自觉的紧张:“林稚月,你撑住。”
林稚月想要回应,但伤口疼的说不出话来。
殿内伺候的宫人乱成一团。
“有刺客!快保护陛下!”
皇帝也没料到林稚月会替顾景谌挡住这致命一箭,脸色霎时阴沉。
就在此时,宫外传来浩荡的马蹄声。
“三十万兵马就集结在宫门口,林穆,你败了。”
这场兵变,最后以林帝拟下禅位诏书收场。
偌大的皇宫,到最后被处死的也只有他一人。
皇宫太医院。
顾景谌看着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林稚月,额头青筋暴起。
太医首跪在地上,声音打颤:“王爷,公主常年气血亏空,又大病未愈,此番受了这么严重的箭伤,恐怕时日无多。”
顾景谌一双赤红的眼里满是凌厉:“本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,若保不住公主性命,我要你们全部陪葬!”
就这样,太医们不眠不休忙碌了整整三天。
直至第四天,林稚月悠悠醒来。
她虚弱的看着守在榻前的如意,声音沙哑:“王爷呢?”
她昏迷前只记得林帝被带走,其余一概不知。
如意眼神闪烁,犹豫半晌,才憋出几个字:“今日新帝登基。”
林稚月一愣,目光渐渐变得空洞。
故事还是在按照原本的轨迹在走。
“如意,扶我去看看。”
如意看着她虚弱的模样,不免担心:“公主,屋外风大,你身体会受不了的还是别去了。”
林稚月吃力的抬起头,望着屋外落败的春色:“我自知时日无多,如意,你就让我最后任性一次吧。”
她这一生,被皇帝利用,被夫君冷落,一直活的如履薄冰,从没自在的活过。
如意取来大氅,红着眼眶披在林稚月身上。
一主一仆,一伤一病,相互搀扶着走到殿外。
远远的,林稚月看见文武百官跪在玉石阶下,高喊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
王座上的顾景谌一身玄色龙袍,头戴十二旒冕,十分俊美。
冷风吹过,吹的林稚月眼眶发红。
顾景谌登帝,跟书里一模一样的场景。
许久,她收回视线,哑着嗓子低声道:“如意,我们回去吧。”
二人搀扶着慢慢往回走。
回到宫殿,林稚月耗尽了力气。
她倚在床头,且见窗外生机勃勃。
此时正是春日盛景,而林稚月却将朽的枯木,一眼就能看到身死的结局……
第九章
顾景谌登基第七日,林稚月的身体日渐虚弱,整个人枯瘦如柴。
这日,如意像往常一样把刚煎好的药递给林稚月。
忽然门外传来洒扫宫女的声音。
“陛下下诏,封江侧妃为后!大赏六宫我们快去内务府领银子。”
林稚月拿汤药的手一顿,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。
如意满脸担忧:“公主……”
“我没事。”林稚月笑了笑,仰头将碗里苦涩的汤药饮尽。
那苦味呛的她胸中涌上一股猩甜,下一刹,鲜血顺着喉头喷涌而出。
如意慌忙掏出帕子帮她擦血:“公主!我去找宋太医来为您瞧瞧。”
林稚月伸手拉住她:“如今政局动荡,别连累宋太医。”
她话音刚落,门外便传来江心白放肆的笑声。
“你都自身难保了,还担心别人?”
林稚月抬起头,就看到江心白带着一众宫女嬷嬷,气势汹汹的闯进来。
她满身华丽珠翠,春风得意:“公主这才过了几日,你怎么憔悴的像个乞丐?”
林稚月皱起秀眉:“你来干什么?”
江心白勾起艳红的唇角,“本宫来送你最后一程。”
说着,她身后走出一个端着漆盘的宫女。
漆盘上,正是一杯毒酒、三尺白绫。
林稚月瞳孔猛地一缩,她想起书中自己的结局了。
书中说林稚月畏罪自尽,死后第十天才被宫人发现。
她不要就这样死去!
“公主!”如意拼命想拦,却被两个嬷嬷死死按在地上挣扎。
“滚开!”林稚月一把掀翻了宫女手中的漆盘。
江心白恶狠狠的瞪着她:“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
她话音刚落,两个嬷嬷便上前死死按住林稚月。
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,林稚月挣脱了两个嬷嬷的钳制,拔下发簪,猛地扑上前抵在江心白的颈间:“带着你的人滚出去!”
江心白脸色霎时变得惨白:“林稚月,你若伤我,陛下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林稚月冷笑着用簪尖刺破江心白的皮肤:“有你垫背,死也值了。”
这一刻,她才不管什么天定。
林稚月什么都不想,只想跟如意好好活下去。
感受到脖间的刺痛,江心白终于慌了:“你放开我,我走。”
林稚月目色冰冷:“你发毒誓,再不会伤我和如意一根毫毛。”
江心白声音颤抖,一字一顿:“我江心白以江氏发誓,若再动伤林稚月及其婢女,全族不得 好死。”
林稚月此时力气已然耗尽,因为刚才的爆发,现在浑身发软。
等江心白说完,她用力把人推开:“滚!”
江心白一个踉跄,腿软的被嬷嬷宫女搀扶离开。
回去的路上,江心白驻足扭头,恶狠狠的瞪着林稚月所在的宫殿:“林稚月,我要你不得 好死!”
当晚。
江心白命人把林稚月跟如意迷晕,随后又指挥着大批宫女太监往林稚月的宫殿周围布上干柴草垛。
等到草垛足够多,她拿起火把,毫不犹豫扔了进去。
烈火猛然升腾而起,片刻,便映出一片火光。
在沉沉的睡梦中,林稚月忽然听到有人高喊着她。
她竭尽全力睁开疲惫的眼,却见周身火光缭绕、浓烟滚滚。
如意见她醒来,顾不上满屋浓烟:“公主,走水了!”
她咬牙扶起林稚月,瞅准还没燃烧殆尽的门窗便往外冲。
正当此时,房顶一根冒着火焰的房梁轰然断裂。
如意一惊,将林稚月狠狠往外一推。
林稚月还来不及反应,身体已经摔了出去,跌倒在地。
“如意!”
她猛然回头,赫然看到如意娇小的身影被大火吞噬……
第十章
林稚月大脑轰地炸开。
她顾不上其他,从地上爬起就想冲进火海。
闻讯赶来的顾景谌看到这幕,一把将林稚月拽回。
他满目怒色:“火势这么大,你疯了吗?!”
林稚月满脸泪水,狠狠推开顾景谌:“如意还在里面,我要救她。”
顾景谌见状,一个刀手劈在她颈侧。
林稚月眼一黑,软倒在他怀中。
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。
梦里如意还是小女孩的模样,她拉着自己的手,奶声奶气:
“公主,你怎么总是唉声叹气,我带你放纸鸢好不好……”
再后来。如意长成了少女,为她簪花:“公主,你说你在这个时代没有亲人,那我以后就是你的亲人。”
梦境的最后,如意跟她告别:“公主,我以后不能陪着你了,你务必保重。”
“如意,别走!”
林稚月猛地睁开眼,梦里的一切都消失不见。
她入目只看到顾景谌,却不见如意的身影。
林稚月吃力的拽住顾景谌的衣摆,喉咙嘶哑:“如意呢?”
顾景谌黑目一沉:“死了。”
林稚月呆住,直直盯着顾景谌,眼泪悄然滑落脸颊。
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点羁绊也断了。
林稚月久久没有说话,任由眼泪将寝衣浸湿。
顾景谌抬起手,刚想为她擦去眼角的泪,殿外却闯进江心白身边的婢女。
“陛下,我们娘娘做噩梦了,正哭着找您呢,你快随奴婢过去吧。”
林稚月看着顾景谌收起手,脸上可见的着急。
“你先好好休息,孤改日再来看你。”
说罢,顾景谌头也不回的跟着江心白的婢女走了。
林稚月看着顾景谌匆匆离去的背影,清晰听到心碎的声音。
望着安静凄冷的宫殿,她想了很多。
她想起现世里的父母,想起自己来这的二十多载,想起顾景谌。
到底怎么才能回去呢?
是不是死了就能结束这一切了?
林稚月这么一想,空洞的眼里忽然有了一丝光亮。
她换回盛装,发髻间的金步瑶清脆作响。
一时间,她好像仍旧是从前那个高傲的南渝国公主。
林稚月走出宫殿。强撑着站起身慢慢走向远处的摘星楼。
她还记得,每次她都站在这高高的城楼上,看顾景谌一身玄衣银甲,身骑高头大马凯旋。
与此同时,椒房宫。
江心白一身轻纱薄衫,攀着顾景谌的颈脖,吐气如兰:“陛下,没有你妾身不敢一个人睡。”
顾景谌紧锁着眉,脑子里全是林稚月悲伤的眼眸。
江心白见他分神,嗔怪道:“陛下,你在想什么?”
顾景谌这才回过神般,他揽过江心白的腰,正欲吻下去。
忽然一个太监慌忙冲进来:“陛下不好了,贵妃娘娘在摘星楼上要跳楼!”
顾景谌几乎毫不犹豫松开了江心白的手,一点没迟疑的往城楼去。
江心白不甘的唤道:“景谌!”
顾景谌恍若未闻,一刻不敢停留。
待他赶到城楼下时,只见林稚月一身红衣如血,站在高处。
冷冽的寒风吹起她瀑布般的黑发,恍若初见。
“林稚月,你又在闹什么,下来!”
林稚月听到声音,缓缓转身,眼中笑意凄然:“顾景谌,若有来生,我不愿再遇见你了。”
说罢,她毫不留恋的跃下城楼,一袭红衣宛如绽放的花。
顾景谌疯了般冲到城楼之前,他拼命伸出手,可抓住的只有一缕红绸……
第十一章
顾景谌看着坠落的林稚月,手上暗自发力,扯住那一角衣摆,毫不犹豫跟着一起跃下。
下一瞬,一道黑影抓住了顾景谌,而顾景谌则抓住了林稚月的衣摆。
两人坠在城楼上,好似刹那绽放的花瞬间凋谢。
众宫人见状,急惶惶的拥上去,合力将顾景谌和林稚月救了上来。
林稚月惊魂未定的瘫倒在原地,神情恍惚,她没想到顾景谌竟会救自己。
顾景谌双眉紧紧拧着:“你发什么疯?”
林稚月没有理会盛怒之中的顾景谌。
她抬起头,看着这片湛蓝的天空,没有踏入意料之中的死亡,算不算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呢?
就在此时,江心白气喘吁吁的奔上城楼。
她一身华丽的衣裙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只是精致的妆容已经被脸颊上滴着的汗损毁大半。
江心白瞪着眼睛,看向毫发无损的林稚月:“你这个毒妇,置陛下于险境,其心可诛!”
说着她望向脸色不虞的顾景谌,声音带着哭腔:“陛下,你可一定要严惩这个毒妇!”
顾景谌的眉头皱的愈发深,他甚至没有多看江心白一眼,只是摆了摆手:“你先回去吧。”
江心白还欲再言,却被夏公公扯了扯衣角。
她不甘心的剜了林稚月一眼,愤愤离开城楼。
顾景谌的眼神凝在林稚月身上,语气里难得透出些许疲惫:“你到底要怎样?”
林稚月毫无神采的眼睛忽然望向顾景谌,她的声音很轻很轻:“我想回家。”
顾景谌的眸子沉了沉,据他所知,林稚月自小在宫里长大,怎么会有第二个家?
“皇宫不就是你的家吗?”
他自然而然问道。
林稚月面上浮现一抹苦笑,她的声音愈发低下来:“这么冷的地方,怎么会是我的家……”
顾景谌心中不解,他看着林稚月慢慢站起身,朝宫殿走去。
她满头珠翠、衣饰华贵、姿态雍容,可她的背影看起来却那么寂寥。
见林稚月不再有寻死之心,顾景谌自己也不知怎地,心底竟蓦得松下一口气来。
他对身边的暗卫吩咐道:“看好林稚月,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。”
暗卫领命而去。
回到冷寂的宫里,林稚月发现顾景谌给她添了好些宫女太监。
这些活生生的人,却并不能驱散林稚月心中的冷,她无时无刻不感到寒意彻骨。
可是她也不愿意为难这些宫人。
林稚月像个木偶一样。
她按时吃饭喝药、按时起床安寝,就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。
除了这些事,她往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,宛如精致的木雕。
顾景谌踏入宫殿时,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。
林稚月端坐在桌前,一双无神的眸子没有焦点。
看着她日日进补却仍旧以摧枯拉朽的势头枯槁下来的模样,顾景谌心中竟然闪过一丝怜悯。
林稚月再怎么老成持重,说到底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青葱女子罢了。
第十二章
这么想着,顾景谌走到林稚月身后。
他仍旧保持着从前应有的威严:“天气正好,可想让朕教你骑马?”
此时正是一年来最好的时节,不冷不热,草长莺飞,得闲的宫女时常会放风筝。
林稚月那古井无波的眸子动了动,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涟漪:“我会骑马。”
这下轮到顾景谌惊诧了,他与林稚月成亲七载,从未见过她骑马。
他本以为林稚月是寻常的后宅女子,骑马这些不该是一个后宅女子该修习的东西。
林稚月垂下眼,忽然觉得讽刺。
她穿越来后,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,即便不是在这里干一番大事业,也会改变整个故事的走向。
所以她琴棋书画样样修习,骑射无数种种皆通,可那又有什么用呢?
到最后,她还不是没有完成攻略男主的任务,还不是没能改变任何人的命运?
就在她低头沉思之时,忽觉自己腾而起。
顾景谌一把将她打横抱起:“走吧,去驯马场。”
林稚月就这样大剌剌被顾景谌抱进了驯马场。
一路上,太监宫女皆是万分惊诧。几乎是顷刻,消息便传遍了皇宫。
驯马场里草木茂盛,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。
太阳微烫,清风送暖,林稚月被这阳光一照,只觉整个人都舒展开来。
她看着太监牵来一红一黑两匹好马,也顾不上自己一身繁琐长裙。
翻身上马,一气呵成。
一旁顾景谌微微侧目,简直要为林稚月拍手叫好。
这样干劲利落的上马,已经不是“会骑马”的程度,而是“擅骑马”的样子了。
事实证明顾景谌果然没有看错,却见林稚月轻轻一夹马背,马便往前小跑起来,动作极为熟稔。
顾景谌心中忽地升起一丝好奇,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林稚月,他不了解林稚月喜欢吃什么做什么,甚至不知道她马骑得这样好。
片刻,他了然,能陪他策马塞外的当然不止江心白一个,只是他从前眼里只有江心白,自然就看不见林稚月。
在马背上,在阳光下,她冷淡苍白的脸上终于绽出一抹带着红晕的微笑。
却见那黑马在林稚月的驾驭下越跑越快,到最后几乎是飞奔起来。
林稚月繁琐的衣裙飘飞在空中,宛如一片轻盈的云。
顾景谌不甘示弱的上马追了上去。
椒房殿。
江心白正对着铜镜比划着凤簪。
虽然上次封后大典并未完成,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江心白必然会是整个南渝国的皇后,因此她吃穿用度,莫不是皇后规格。
外头鸟雀叽喳的声音正令她心烦,忽然两道宫女叽咕的声音传了进来。
她放下手中的凤钗,细细聆听。
“你知道吗,今天陛下亲自将公主……不对,贵妃娘娘抱去驯马场,教娘娘骑马呢。”
“我亲眼看见陛下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贵妃娘娘,二人你侬我侬,哪里像传言里说的,陛下不喜贵妃娘娘。”
“可见传闻都是假的,贵妃娘娘毕竟在镇北王府与陛下相守七年,怎么会没有情谊?”
窗内,江心白脸色狰狞,林稚月,你这秋后的蚂蚱还真能蹦跶。
用户评论
这篇文章太 poignant 了!很多时候,爱情的表白和行动之间就存在那么大的差距,也许他真的爱着你,但这份爱并没有跨越那些界限。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心碎。
有10位网友表示赞同!
十五年在一起,七年结婚,你说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付出?这也太夸张了吧!就算感情冷淡,也应该沟通和坦然接受现实,而不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给对方。
有16位网友表示赞同!
看完文章我感觉自己好像穿越回了爱情的低谷期,那种被忽略和不被珍惜的感觉太熟悉了!我想说,有时候爱一个人就是要懂得尊重彼此,真正看到对方的价值和感受才叫真爱。
有8位网友表示赞同!
真是很讽刺,称呼你“公主”听起来那么美好,但却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妻子。这说明他对你的感情,或许只是停留在他脑海里的“完美形象”。
有20位网友表示赞同!
"相伴十五年..." 这样的时间跨度真的很让人感慨。这可能就是爱情的一种悲剧,从最初的甜蜜到最后只剩下虚无的称呼和空洞的诺言。
有7位网友表示赞同!
其实很多时候,爱一个人不是只是说说而已,而是不断地在生活中给予对方关心、支持和理解。只有做到这些,才能真正成为彼此的依靠,而不是光说不练假把式!
有8位网友表示赞同!
这种婚姻模式让人感到不安,像是被困在一个 gilded cage 中一样,表面上华丽富足,但内心却空荡无物。真爱不应该仅仅停留在表面的“公主”称呼之上。
有14位网友表示赞同!
我一直觉得“尊重”是婚姻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。没有互相尊重的爱情根本无法走向长久,他从未把你当成妻子,那就说明他对这段感情并没有认真对待过。
有9位网友表示赞同!
也许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个情绪化和自我中心的性格,他喜欢给你美化的称呼,但却始终不能真正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你的感受。
有12位网友表示赞同!
这篇文章让我想起自己曾经的恋爱经历,我明白这种“只把你当成公主”的爱情其实是一种伤害,因为它没有给予你应有的尊重和平等对待。
有19位网友表示赞同!
也许他并不了解“妻子”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,他可能只是喜欢把你在脑海中神化成一个完美的形象,“公主”听起来更浪漫吧。
有6位网友表示赞同!
真想问问他对“爱”的理解是什么?难道仅仅是口头的甜言蜜语和虚伪的称呼就可以代替真挚的情感吗?这种爱情真的值得珍惜吗?
有8位网友表示赞同!
作者写得真好,触动了我的心弦,很多时候在婚姻中女人承担着太多责任,却被忽视和不被尊重。
有12位网友表示赞同!
"相伴十五年"的时间确实很长,也许你们曾经有过美好的回忆,但是那些都无法弥补他对你感情上的忽略和冷漠。
有12位网友表示赞同!
看完这篇博文,我突然明白了有些婚姻的危机不仅源于外界的因素,还有来自内心深处的孤独和不被理解。
有17位网友表示赞同!
"成婚七年"意味着你们已经正式步入家庭生活,但他的行为却像从未认真对待过你们的婚姻关系一样
有18位网友表示赞同!
如果一个男人在感情中没有做到真正地“以妻为重”,那么这段关系终究会走向破裂。
有17位网友表示赞同!
我觉得每个女人都应该拥有被尊重和珍惜的权利,不要让爱情变成你一厢情愿的牺牲和付出。
有9位网友表示赞同!